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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松 一本簿 一场接力
——西藏军区某团“模范边防连”扎根战位续写连史新篇

发布时间:2025-09-17 作者:冯绍发 陈长宏 来源:西藏日报

远山如墨雾如云,青山如黛草如烟。立秋雨至,记者一行从拉萨一路追着车轮往东南。到喜马拉雅山南麓时,雨丝已织成密网,将连绵青山裹得严实。密林深处,西藏军区某团“模范边防连”沙马前哨的迷彩屋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枚被岁月磨亮的钢钉,牢牢嵌在山坳里。

“这雨下了三天,路滑得很,小心!”哨长张岩站在哨楼门口,侧身让我们进门,迷彩服肩头洇着深色的湿痕。

哨位上,电子屏上的雷达界面不停地闪烁,边境线的草木、山石、溪流在雨里看得真切,连风吹草动都清晰可辨。“以前靠人眼盯,现在给我们装上了‘千里眼’‘顺风耳’,虽然有了智能化管边,但心里的弦依然没松过。”张岩的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点了点,目光转向窗外——青灰色巨石旁,一棵松树的枝叶被雨水洗得油亮,像举着把绿色的伞,瞬间抓住了我们的视线。

“这树是老伙计了,我们都叫它‘扎根树’。”他带我们走到巨石旁,石面“耳聪目明”四个红漆大字被雨水泡得愈发鲜艳,“字是1989年刻的,树也差不多是那会儿冒出来的。你看它的根,扎进狭小的岩石缝,在石缝里盘得比铁丝还紧,把石头都撑裂了缝。”

正说着,一个瘦高的年轻士兵攥着笔记本从哨楼跑出,见到我们便顿住脚步问好。“这是孟兴立,刚下连时,经常蹲在树旁发呆。”张岩笑着说。

孟兴立把笔记本往怀里揣了揣,耳尖泛红:“新兵连来参观,班长说这树在石头里长了三十多年,我就想,它能活,我也能守好边。”他说话时,眼睛亮得像被雨洗过的星星。

为上巡逻路,孟兴立练得狠。别人跑三公里,他就背二十斤背囊专挑有坡度的路加练。“第一次巡逻,走的是比较容易的点位,可还是掉队了。”他低头看着笔记本,“但到点位喊出‘边防有我在’时,浑身的劲儿都回来了。”

张岩在一旁听着,忽然开口:“巡逻路是试金石。有的人走着走着,就成了树。”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擦拭装具的袁少川,“那小子刚来时,单杠都拉不了几个,现在可是分区比武的双杠冠军!”

张岩顿了顿,补充道:“他的故事,还被记在连史簿里。”

前年参加分区第三届军人体育运动会,袁少川取得双杠一练习第2名,然而他不喜反悲,回来的当晚,就罚了自己“3个500”,一夜未眠。去年4月,他代表团队再次参赛,最终以640个的绝对优势斩获了该项目第一名。

“松树向下扎根,‘少川’向上生长。”政治指导员范国福话语中充满了对他的赞扬。

袁少川听见这话,脸一红,手里的擦枪布顿了顿。他望着那棵松树,“现在翻开连史簿,能看到自己的名字,就觉得这不是终点,而是起点。指导员总说,树往下扎根时,没人看见,等它往上长,就没人能挡。”他手上的茧子磨得布“沙沙”响,“我还得努力,把这根扎得再深点。”

“连史簿不是‘功劳簿’,更像是‘接力棒’。”这本册子在连队待了49年,封面的“连史簿”三个字已有些褪色,翻开却满是温度——荣立3次集体二等功、18次集体三等功……泛黄纸页上,工工整整地记着连队的每段历程,从1951年10月驻守察隅县沙马村时的简陋营房,到如今智能化哨位设备;从初代戍边人踏雪巡逻的足迹,到年轻士兵在比武场上的佳绩。扉页上那句“使经验不失传的好方法”,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
雨稍歇时,我们来到连队,看到巡逻队员正在整理装具。背囊、绳索、防滑鞋在屋檐下摆得整齐。“今天赤烈他们要走冰川路。”张岩指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上等兵,“他是二次入伍,上次巡逻,他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新兵,自己裹着雨衣在石头底下蹲了一夜。”

赤烈正检查绳索卡扣,咧嘴笑了笑:“第一次巡逻,我高原反应很严重,走两步就喘,是指导员把我的背囊给背上去的。指导员他每次巡逻都走在队伍前面,用身子扫掉树枝上的雨水,让我们的衣服干爽,我这算啥。”

“这路就是这样,前脚跟后脚,总要有人把暖传下去。”范国福的话简短却带着温度,他的迷彩服袖口磨出了毛边,洗得发白,但又透着股韧劲儿。

连史簿,关于巡逻的记录密密麻麻。张岩指着其中一页:“这是二级上士高林焓,咱们连第246位三等功获得者。”纸上记着他的事迹:2022年,带队在暴风雪中坚守观察哨48小时,精准上报13次边境动态,获三等功。

“连史簿里的每个名字,都在激励我们往前。”高林焓说这话时,正在调试观察设备,“老班长们能在没路的地方踏出巡逻路,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拼?”

用脚步丈量边防线,用身体当祖国界碑。“当雪山托起金色的太阳,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上……”官兵们引吭高歌,歌声将巍巍雪山和戍边人滚烫的心跳,紧紧系在一起。

暮色漫上来,哨楼的灯亮了。张岩站在哨位上,电子屏的强光映在他脸上,半明半暗;荣誉室里,连史簿静静躺在展柜中,柔和的光线照在封面上,半新半旧。49年的风雨里,它记着树的生长,记着路的延伸,记着一代代士兵把青春种在边关的模样。

离开前,我回头望了一眼。雨幕中,沙马前哨像块被雨水浸润的石头,沉默却带着温度。那棵从石缝里长出的松树,迎着风雨把根往更深的地方扎。山风掠过树梢,仿佛传来连史簿里那些名字的低语——此身长报国,何惧行路难。